秋天第一阵风刚吹到的时候,暑假结束了,建宁警院也该开学了。
从秋日第一天起晨雾便莫名地多起来,在朝阳穿透云层的前一刻,这座城市会完全笼罩在朦胧的光中,江停会在这个时候穿好那件修身保暖的风衣,跟着严峫出门上班。
其实从家到建宁警院再折返到市局完全不顺路,江停也不止一次委婉地表示自己可以打车或者坐公交上班。
而严峫对于这个提议很不理解,美其名曰:“作为情深意浓婚姻和睦琴瑟和鸣的楷模夫夫,怎么能因为上班不顺路这一点小小的困难就……”
“就每天少待在一起二十分钟用在上班的路上?”江停问。
“对!”严峫言简意赅。
在严峫口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、身娇体弱不能自理的江大教授满脸黑线道:“那我开车送你?”
“想都别想!”
严峫头一次在这件事上展现出如此果断的决策能力。
……
刚开学的几天里系里工作少,江停下班到家也早。这天刚进家门,站在玄关处换鞋,就听见严峫的声音在厨房里喊他。
“怎么了?”江停往屋里走。
“吃过清蒸大闸蟹吗?”严峫从厨房里探出头,“你要享口福了,今天晚上老公高低得给你露一手。”
江停不免有些惊讶,抱着手倚靠在厨房门边上:“怎么想起来做螃蟹了?”
“秋天螃蟹肥,”严峫认真地翻着手里的螃蟹烹饪手册,“当然最主要的不是因为这个。”
江停静静等着下文,就这样过了很久,严峫终于掂着半瓶料酒打破寂静,他喃喃道:“嘶,生姜去腥……那还要切片吗?”
江停:“……”
江停默默道:“切四五片就好,冷水下锅。”
严峫恍然大悟: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然后呢,你刚才说,”江停还是没忍住那点刨根问底的冲动,“主要是因为什么?”
严峫转过脸道:“当然是庆祝一下教师节。”
江停一时间啼笑皆非,还想说些什么,可下一秒额角一跳:“……别拆线,绑着蒸!”
江停看戏看不下去了,钻进厨房洗手,表情极其复杂:“你到底会不会蒸螃蟹?”
严峫戳戳螃蟹壳,欲哭无泪:“出师不利。”
……
从坎坎坷坷地把这顿螃蟹谢师宴端上桌到吃完无疑都是一次大工程,直到晚餐后江停进厨房去烧水泡茶,严峫才逮住机会从酒柜里翻出来度数不算高的小半瓶酒。
等到江停烧完水走出来时,刚好看到严峫掰着手指头数整个秋天将到来的所有节假日:“国庆节中秋节,端午节重阳节——七夕节!”
江停瞥了他一眼:“七夕节不算。”
严峫没得逞,哈哈大笑着倒回沙发里。
“那教师节快乐!”严峫拖长了声音,斜着眼偷偷看刚从茶水间走出来的江停。
“你喝酒了?”江停微微皱眉,手中拿着个剔透的玻璃杯。
严峫眨眨眼:“一点点。”
江停嘴角抽了抽,难得沉默了几秒才开口:“那就早点睡,洗澡去,别着凉。”
“我去洗澡,那你呢?”严峫明显对于这个回答很不满意,悄悄舔了舔犬牙的尖,“老师,那你呢?”
江停神情自若不为所动,对这种隐晦的邀请置若罔闻:“小心宿醉,我去给你泡姜茶醒酒。”
“不用,我又没喝醉。”严峫辩解道。
确实没喝醉,但澡还是要洗的,当严峫顶着湿漉漉的头发,披着浴袍晃悠悠到厨房时,江停正把最后一个洗干净的碟子放回橱柜。
“洗完了?去卧室。”江停侧目淡淡看了他一眼,严峫眼睛一亮,瞬间翘起身后那条不存在的隐形大尾巴。
卧室内仅开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,先前被人专门调成了最适宜江停睡前翻书看的亮度。
严峫伸手过去调暗了两个档,又贴着江停耳边狎昵,几绺柔软的黑色碎发恰好落在他额心,暧昧又温存:“江老师,教师节的最后两个小时,你想怎么过?”
江停往他手里塞了杯温温热热的姜茶:“喝完睡觉。”
严峫和他拉开点距离,表情奇怪地指指那杯茶:“这里面是下药了吗?”
江停:“?”
这是什么脑回路清奇的人才能想出来的阴谋论。
“下药了也喝。”严峫认真道,伸手接过来,一口气干了大半杯,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停的眼睛。
三秒钟后,严峫摊摊手:“坏了,起药效了,这可怎么办?”
果然,江停面无表情着心道,酒精降智,害人不浅。
“睡你的觉,”江老师毫不留情地把“药效上头”的严同学按进暖融融被子里,正如严峫在开车送他上班这件事上的坚定程度一般,江停斩钉截铁道,“想都别想。”
严峫闷声闷气地扑在被褥里,自顾自玩江停眼中那个无聊的师生角色扮演游戏,并扬言要邀请身经百战的江停副教授今晚在这张床上和他一决高下。
江停又往他头上扣了个枕头,头疼地想,来年秋天再到的时候,还是不要吃清蒸螃蟹庆祝了。
——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