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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台上盆栽的零枝败叶又被吹散了一次，或许是风来时带了西南山脉间的云雾，连枯黄下落的叶片都是湿的，沾了海洋低地因风起的雨，跨了千百里的路到建宁城来。

秋天也是在这时来的，如古往今来万千诗词歌赋一般，一个多愁善感的季节隔开了夏末水汽的闷潮，尚存的余温最让人难逃闲暇间冥想的机会。

“要下雨了。”江停拉上窗说。

严峫打了个激灵，回过神来：“天气预报说这周没雨。”

江停奇异地看了他一眼：“天气预报？”

“对，”严峫点点头，“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依照天气预报规划工作生活。”

江停一时说不出话来，严峫又信誓旦旦补充道：“寻求心理安慰。”

窗外已经开始落雨点，江停便不理会他的强词夺理，换言道：“你刚才想什么呢？”

严峫一愣：“什么想什么？”

江停抱着手看他。

“啊，刚才……”严峫捏着下巴想，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，“我在想，要秋天了。”

江停挑眉：“嗯？”

“不是这个秋天，”严峫躺倒在沙发上，手向空中一比，感叹道，“是我这辈子，我轰轰烈烈的人生就要进入秋天——我要死在岁月的长刀下了。”

江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神色：“岁月是把杀猪刀。”

严峫：“……”

严峫：“江老师。”

江停：“嗯？”

严峫：“……有些时候你确实很幽默。”

江停点点头：“那今年休假就待在家里吧，像不了二十来岁小青年那样三天两夜连轴转，也别满世界乱跑了。”

其实严峫不止一次这样想，他人生的前三十年，一直过得很不一般，可以说得上是轰轰烈烈，但在结婚后的日子，好像一切都在渐渐趋于平静。

也许是“家”这个字眼解决了许多后顾之忧，也推远了独自一人时的颠沛流离。

严峫罕见地沉默了，不知过了多久，连窗外的天色都变得阴沉，他再次开口：“不一样。”

“打个比方，如果现在市局来电话，通知你立刻到津海去暂任特大连环奸杀案的重要刑侦顾问，你现在会怎么做？”

江停说：“订票。”

严峫点头：“是的。”

窗外的雨越发大了，玻璃也拦不住细密的雨点声，屋里没开灯，昏暗中严峫的目光却那么亮，他说：“那要是我们现在正在周年度蜜月呢？”

江停眨了眨眼，严峫先笑起来：“你还是会立刻走，对吧？”

“就像这样，”严峫继续说，“我爱我的国家，不只因为我是警察；我也爱你，不只因为你是我爱人。”

严峫说：“可是我的一辈子就这么短，可能活不到九十七岁，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牺牲在某一处袭击现场，也许这世上会有无穷无尽的生命，有凤凰涅槃、有起死回生，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，那些不该是属于我们的世界。”

“江停，你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
江停站在原地没有出声，只是静静地回望他。

雨点撞击的声音似乎远了，再也靠不近这隅天地。

——Fin.